摘要: 听母亲讲外婆是在1942年来到陕西的,当时还没有母亲。外婆是一路爬山涉水由晋东绕道晋西然后渡过黄河逃难而来的;外婆是一路烧香拜佛背着已病得奄奄一息的大舅逃到举目无亲但还算太平的陕西的。至今我不敢想象,身高只有1米5左右的外婆,缠着金莲小脚的外婆是如何承受失去丈夫和家园的痛苦,如何躲过兵荒马乱,翻山越岭,随着逃难的队伍一小步一小步量完这迢迢千里之遥的,又是如何渡过波涛汹涌的黄河?一路的艰难险阻,饥寒交迫,风餐露宿……
听母亲讲外婆是在1942年来到陕西的,当时还没有母亲。外婆是一路爬山涉水由晋东绕道晋西然后渡过黄河逃难而来的;外婆是一路烧香拜佛背着已病得奄奄一息的大舅逃到举目无亲但还算太平的陕西的。至今我不敢想象,身高只有1米5左右的外婆,缠着金莲小脚的外婆是如何承受失去丈夫和家园的痛苦,如何躲过兵荒马乱,翻山越岭,随着逃难的队伍一小步一小步量完这迢迢千里之遥的,又是如何渡过波涛汹涌的黄河?一路的艰难险阻,饥寒交迫,风餐露宿……
??外婆渡过黄河,她再也无法前行了,她已筋疲力尽了,她相信日本鬼子是无法打过黄河的,她相信一路的求神拜佛一定会感动神灵来保佑她和她9岁的儿子的。为了救活已命悬一剑的大舅,在传说鱼跃龙门的黄河边上的一个村庄,外婆嫁给了同样是游走四方靠木匠手艺过活的外公。淳朴而好客的村民接纳了他们,他们临时借住在村民的后院里,先后展转了几处住所。解放后,他们才在靠近黄河边村子的最南头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家。
??依靠外公的手艺和外婆不分昼夜的操持,终于医好了大舅的病,后来就有了母亲和小舅。在贫瘠的生活和战乱不断中,外婆艰难地哺育着自己的孩子和家庭,由于长期劳累过度,本就弱小的外婆,背佝偻着直不起腰来。这就是我小时候自记事起见到的外婆的样子。
??记忆中的外婆佝偻着身体,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开襟布衣,腿上缠着白布裹腿,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脑后用黑色的发网包裹好。院子里、厨房里迈着小脚的外婆忙碌不停,老窑总会传出哐当、哐当和嗡嗡……的织布纺线声。外婆是个爱干净的人,屋里屋外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外婆还在后院种上了枣树、石榴树以及葱、小青菜,并养了好几只母鸡,鸡蛋除了家里人生病补身子外,就拿去换盐吃。
??印象中的外婆沉默寡言。每到过年回老家,外婆总会用我怎么也听不懂的晋东土话问我想吃什么?吃饭的时候,外婆就会站在院门外呼唤玩疯了的我和弟弟的乳名。70年代,吃仍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尤其在农村,一大家子人能吃饱已经相当不错了,这都得益于外婆的勤俭持家。那时候,我和弟弟只有过年才回一次老家,所以每次回来外婆就显得特别高兴。偷偷避开表兄弟们,把我和弟弟拉到她的老窑里,在箱子底下摸出不知藏了多久的水果糖和用油纸包着的发硬的点心,往我和弟弟口袋里塞。而这时,馋嘴的表弟建民则会挤进来跟着我们沾回光。外婆知道我爱吃干馍片,就把过年才蒸一回的白面馍切成薄片放在篮子里,挂在老窑的窑顶上。等到我回来,馍片早已又干又脆,外婆把大方凳搬在热炕上,然后再踩着小板凳爬上炕,扶着凳子边缘外婆颤颤微微地站上去昂起头踮起小脚很费劲地取下篮子,揭开盖馍的白色粗布给我取出几片,然后又盖好盖布,小心地站在凳子上挂好篮子,最后才艰难地从凳子上下来。看着我咬在嘴里的干馍片发出咯咯蹦蹦的声音,外婆喘着粗气摸着我的头满足的笑了,嘴里还不停地夸我说:“我娃的牙真好,我娃的牙真好。”
??记忆里,外婆从未出过门,连坐一回闷罐子火车到县城都没去过。也许是外婆忙碌惯了,家里的事她丢不下,也许外婆这辈子走的路太多了,她不想再走了。每当和母亲谈起外婆,母亲总是怀着内疚的心情说:你外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唉,那时候家里实再是太穷了。
??我已想不起外婆是哪一年离开我们的,然而在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小脚的外婆,佝偻着瘦小的身躯站在高凳上正给我取馍片的外婆,用晋东土话呼唤我乳名的外婆。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外婆虽然离开我二十多年,每当我想起外婆,看到已迈入老年同外婆一样慈祥的母亲,看到母亲用心呵护着我的女儿——她的孙女,我的心中就会感到无比亲切和温暖。想到在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像外婆一样为家庭操劳一生的女性,她们默默无闻,无怨无悔,我就会心怀对母性的敬畏,愿天下的母亲们安康幸福。
??在这个深秋里,我又想起了外婆。据说外婆走的时候,佝偻的身躯居然伸展开了,我想外婆在天国里一定不用再劳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