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之名,承你之姓
[1] 我不喜欢以“还记得”开一个烂头,但还是很无奈地,因为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开这个头。
我记得的第一次拿你写作文,考场上的《我眼中的你》。慌乱中,直觉落笔的第一字便是你。出了考场,我在心底恶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你”这个代词,我有想过代宇宙、代整个世界、代整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甚至代我自己,我都能轻而易举地拿下高分。可是,就偏偏是你。结局是,真实的感情不能用文字表达,永远无法表达清楚,甚至没有人相信这份真实,你说,这世界怎么那么奇怪呢,容得下千般精心编制的明明不真实的谎言,到头来怎么就容不下一个真实的现实。于是阅卷老师对我这篇以拙劣的文笔表达的“假惺惺”的情感也假惺惺地给了48分。她不能理解我没关系,因为我太爱你。
[2] 你是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孩子,落魄时,你背着我也要走回去,翻过几座山。生活起步时,你用摩托车挤满全家人,一路颠簸,也要回去。生活有点起色时,你借车滑着一路雨泥归乡……总之是要回去。我觉得我错过了你们那个时代太多的东西,不然,我怎么 不能理解你对家的执着,对那座没有一点通信信号的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的执着。生在那里,死,也要葬在那里。我在城市的骄傲也被那一层层的黄泥掩埋得一丝不剩。你身体抱恙,却欣然接过全家的剩菜,你说,你不允许一点浪费,一点都不能。我笑着:“你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你说:“不,我这辈子就是从饥饿中走过来的。”你的生活是如此清淡,早餐白水稀饭配青菜就挺不错。
于是,我不得不,或是说,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3] 山里的人在城市摸爬滚打真的很不容易,我可以理解。你和你所有的同事共事但只有你一人是专业的文凭,在同事的白眼下你被几乎所有的重工作压在背上险些压倒拿的还是一样的工资,我也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你一脸醉容地跟我抱怨“今天开会接到你的短信,我提前一分钟偷偷开溜给你送校牌到学校,回去以后我就被领导训话了。”的那种无力的无奈。
那天晚上,我缩在被窝里没闷了一晚。我记得我那时发誓,我出人头地的那天,决不让你低声下气做人。
可惜你等不到了。
[4] 你希望我做一个阳光少年,阳光成长,很抱歉,我负你了。你想张开手臂让我在你的保护下健康成长,很不幸,我看到了你背后黑夜里隐藏着的指向你的尖刀。我曾以为,这世界是黑白的,等我看清后,这世界就变成全黑的了。
我能接受的,是传承你,然后,以我之名,走下去。
[5] 好久没有那么温情地说一句话了。
老爸,父亲节快乐。
此文献给 这黑暗的世界里存在的最后的爱。